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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半個月前,我在回家的路上撿到一隻耳朵,一隻周圍不帶恐怖血漬、觸感也十分僵硬的耳朵。它躺在捷運站出口的樓梯角落,我因為蹲下來要找掉落的錢包而發現它。當時在微弱的路燈下,這隻耳朵顯得有些蒼白;總之,它讓我百分之百相信「這只是個玩具」,並也帶它回家了。

  在書桌前研究許久,這隻耳朵不像任何一種我接觸過的質地,它很硬,卻又不是敲起來沒有生命的那種塑膠感;仔細捏壓一番後,隱約能感覺到裡頭飽滿、實在。最重要的,它的外觀擬真得不得了,不僅耳殼彎折處有皮膚的細微皺紋,上面的汗毛也根根豎立得唯妙唯肖,而在耳垂後方,還有一點與眾不同的黑痣。

  幻想讓它「復活」的種種可能,我搓揉著它的耳垂,試圖增加溫度,也嘗試泡在水裡,想讓它柔軟一些,不過都是徒勞。最後我靈機一動,「既然是耳朵,當然得回到它的本來功用!」於是我將它別在枕邊的猴子布偶上,忘了說,它是一隻左耳。從此我每天對著這隻左耳說話,用聲音「灌溉」它。

  想起學校老師提過的實驗,若每天對一杯水說好話,那麼水在結晶時分子也會變得美麗,因此我只對這隻耳朵說好話。除了讚美它、跟它說些生活瑣事外,也會跟它傾訴,我有多喜歡隔壁班那個笑起來有酒窩的男生。

  果然在幾天後,它開始有了「體溫」,而且出現真正耳朵應該有的柔軟彈性;我之後越說越多,大部分是興奮地與它分享我跟酒窩男孩的微小互動,如與他擦身而過後的悸動,以及看著他喝水時,不自覺臉頰泛紅。就這樣分享了一個禮拜後,我察覺到耳朵似乎活了過來,它還像發芽、生根似的長出粉紅絲線,鑽入猴子布偶中,而猴子的左眼已經能夠沽溜溜地轉動。

  奇妙的變化讓我完全壓抑不住,趕緊打電話把這個秘密跟我最要好的死黨透露;不過她根本不相信,只說:「那你明天帶來學校給我看,我要先去唸書了。」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氣,因為自從有了那隻耳朵後,我就再也沒有跟她聊過天了。

  我當然沒把耳朵帶到學校,它一定會被大家傳來傳去;所以我只能自己偷偷保有與它的單方向對話。直到有一天,我在學校裡經過酒窩男孩班級的窗口時,看見他與一個女生在座位上接吻;我不懂,為甚麼看起來有著天使般笑容的他,在親那個女生的時候會伸舌頭。

  回到家後我大哭了一場,無法接受親眼見到「我愛的人並不愛我」這件事。躺上床後,我批哩趴啦對著枕邊的猴子布偶抱怨好多,希望這隻栩栩如生的耳朵能夠聽得懂。把它撿回家「養」已經過了15天,到現在我才發現,猴子布偶的左眼除了可以轉動外,還會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我;另外從耳朵蔓延出來的粉紅絲線,也伸到了布偶的嘴巴,組成柔軟的半片唇。

  「你親別的女生,那我也可以親別人。」從沒親吻過的我,賭氣地向猴子布偶靠近,並輕輕在他的嘴唇上點了一下。然而這個溫熱的感覺,是一個真正的吻,我對一個布偶獻出了我的初吻。但此刻我也發現,猴子眼睛裡的褐色瞳孔擴張,溢出滿滿關愛的神情;他的嘴角也不停開闔,但或許是因為「發育」不完全,因此只發出幾絲氣音…

  凝望著猴子布偶,我心裡覺得有些不安,縱使我們朝夕相處15天,終究只把他當作一隻耳朵,如果他繼續成熟,那該要怎麼辦?可是他當了我那麼久的耳朵,好不容易能角色調換,這怎麼能錯過。我仍小心翼翼將臉湊到他的唇旁,仔細傾聽他在說些甚麼。

  從他的半片唇,傳來一縷微溫的空氣,幾個字幽幽傳進我的耳裡,他說:「我可能不會愛你。」我傻笑了,早知道就別跟他聊太多偶像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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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azureye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