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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8.

  鐮刀身處大門戰場第一線,和他所率領的反叛囚犯小隊殺出一條路。

  距離教授沒幾步遠了,可是前方石階上至少還站了上百名囚犯。他們個個貌如鐵衛,眼神冰冷,似乎完全不把這點微弱抵抗放在眼裡。

  強攻樓梯一定行不通。鐮刀往左側路口瞄了一眼,隨即召集隊員。「一起走,沒你們我上不去。」

  「人這麼多是要怎麼上去啦,砍得人家手都痠了。」美美扭了扭右手腕。

  殺人也很耗體力。鐮刀的隊員們擁有再生能力加持,都還能戰到筋疲力竭。他自己更是渾身發痛,要不是靠意志力苦撐,一隻手早就舉不起來。

  「我也快噴不出來了。」柯泰搖晃手中噴燈。

  「還有沒有備用的瓦斯罐?」鐮刀暗叫不妙。

  「哪有這種東西啊!」柯泰說。

  「那就殺上去啊!老子才知道自己這麼能打。啊,媽的我們一國的你射個鵰啊!」老莫被警方的流彈射得一屁股血。

  「要殺你自己殺,這根本是斷魂梯,誰上去誰死。」美美說。

  「我們不走樓梯。」鐮刀的弧形刀具輕晃,銀光閃動。「兩點間,最近的距離是弧線,我們從斜坡上!」

  鐮刀朝大門左側的斜坡狂奔,一面用刀刃在空氣中畫圓,以血色描邊的圓。

  囚犯們就算事先預測到他的攻勢,先一步伸手擋駕,依然敵不過那刁鑽的角度及強猛的斬擊力道,在手指或手腕朝夜空中噴飛後,一樣慘遭割喉。

  鐮刀的反叛小隊跟著補刀,確保敵人的喉管切得夠深。柯泰則跟在最後,以噴燈火焰收割不願乖乖死去的靈魂。

  灰色人浪一波接一波,從斜坡前後襲來,將他們層層包圍。

  美美被一名肥胖囚犯掐住喉嚨,整個人浮在半空中踢腿掙扎。鐮刀急忙前躍揮刀,將敵人雙臂齊腕斬下。但他來不及拯救老莫,後者已被兩名囚犯抓到一旁花圃,以大王椰子樹作為施力點,攔腰折斷。

  同一時間,不遠處傳來噴燈掉落地面的金屬擦撞聲。空掉的瓦斯罐噴出僅存的小火,最後變成甚麼也不剩的吐息。而柯泰則遭人壓制在護欄上,腦袋被迫不停撞擊地面,似是在進行耐撞測試。

  鐮刀的手微微顫抖,他不是怕,是真的氣力放盡了。

  從沒沒無聞,甚麼骯髒活都幹的街邊混混,到後來能夠深入敵營,暗殺別家幫派老大,成為戰堂第一號殺手,鐮刀就是憑手中這把刀。但是這一晚,他第一次覺得這把伴之多年的武器有些沉重。

  要是身上還留著不死不傷的異能就好了。

  又一名囚犯進逼。鐮刀再次揮刀,這一回卻沒能把對方的手臂連同脖子一起斬掉。弧型刀刃卡在囚犯的前臂尺骨上,再也不能前進半分。

  刀子鈍了,他的手也麻了。

  囚犯一拳搥進鐮刀的腹部,瞬間癱瘓他的作戰能力。他倒在囚犯身上,看見對方胸前名牌印著「零零一三」。

  「喔喔,我認識你!」囚犯十三號扯起鐮刀的頭。「你是那個第一號殺手對吧?我就奇怪,好像很久沒在教舍看到你,原來你先出來啦!我記得你的號碼比我還前面啊,怎麼反過來對付我們勒?」

  「我不想,再當壞人。」鐮刀口角滲血,剛才那拳一定打壞某個器官了。

  囚犯十三號大笑,附近幾個囚犯聽了也笑了。

  「這種事,從來就沒得選啊。」十三號掐緊鐮刀的脖子。

  鐮刀覺得流進肺臟的空氣越來越細,視線裡所見一切也越來越污濁,耳邊聽見盡是囚犯的笑聲。諷刺、狂妄,卻又讓他覺得有種無能為力的唏噓。也太悲哀了。如果世界末日非要來臨,能不能換種死法,像是死在按摩院小姐的手裡就還不錯啊──

  轟!

  一陣暖暖的雨灑在鐮刀臉上。他可以感受氧氣再一次在體內奔流,視線也恢復清晰。身旁囚犯們的表情愕然而無聲,他們全都看著同一個方向。

  囚犯十三號原本應該是頭顱的地方剩下一片空洞,鼻孔以上被一支霰彈槍管近距離轟炸,血肉全數潑在綠色的矮樹叢上。沒被子彈炸個乾淨的殘存口腔則冒著血泡,沒有肉芽滋生的景象。

  鮮血從十三號碎裂的腦袋淹出來,不再復原。

  開槍的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刑警,身上穿著一件連刑警兩字都褪色的警用背心。從他緊皺的眉頭看來,應該也是連槍都快拿不動了吧。

  「他死了?」老刑警說。

  形同廢話的提問,此刻竟成了某種神蹟。

  「他們的藥效過了。」鐮刀重拾揮刀的力氣,拔出卡在十三號手臂上的弧型刀具,迅速回身砍向另一名囚犯。

  喉嚨綻裂,血泉洶湧。這名囚犯也跟十三號一樣倒下,徹底死絕。

  鐮刀大喝一聲,也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這麼做,可能是為了提振氣勢吧。

  距離他最近的幾個囚犯不禁退出一條路。也許他們身上的異能還未消失,但光是「有可能會死」的念頭就足以讓他們膽怯。

  教授視線掃向左側斜坡,微微點頭,似在稱許鐮刀的努力。他轉身回到醫院大廳,帶出另一個身穿淡藍色病人服的人質。這次是一位年約四十多歲的婦人。

  已讓死神載了滿滿一船亡魂的漫長惡鬥,這時候才迎來第二個五分鐘。

  教授再度拿起大聲公。

  「我很遺憾,五分鐘又過了,我要處死下一個病人。」教授用槍指著婦人的頭。「習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,當我在殺第一個人質的時候,你們一定能對那位小朋友身上的痛感同身受。那時你們感到難過,甚至因此恨透了我,覺得我是個惡魔,非要殺之而後快。可是只要我開始槍決第二個人,你們就不會那麼憤怒了,大概只會想說『原來真的會一直殺下去啊。』你們不再體會被害人的痛苦,因為你們已經麻木──」

  教授話音停頓,毫無預警扣下扳機。

  赤紅墨水濺上門廊石柱。

  「是不是?沒甚麼感覺了。」教授聳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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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azureye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